敬云川:中兴事件的反思与启示
行业动态 | 作者: | 时间:2018-06-08 | 已阅:1138
前言

本文系北京知识产权研究会副会长、高通律师事务所敬云川主任在北京知识产权研究会2018年年会暨“知识产权——国之重器”学术论坛上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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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16日,中兴通讯因被控曾向伊朗转移源于美国的通讯技术和设备,违反美国《出口管理条例》,同时在美国调查期间掩盖事实、虚假陈述,美国商务部决定对中兴公司实行贸易禁令。禁止任何美国公司向中兴通讯销售零部件、商品、软件和技术和提供交易便利,禁令有效期是7年。


此次以中兴禁运事件不仅对许多正处于全球化中的中国企业来说都具有特别警示意义,也促使我们政府、企业和科研人员对现行的科研和技术创新政策和措施进行反思和改进。


针对此次中兴禁令事件美国商务部总结了以下经验教训:


  1. 不要撒谎、不要作假;

  2. 不要毁灭证据;

  3. 不要试图用保密协议来掩盖罪行;

  4. 不要在调查期间顶风作案;


  5. 不要用白纸黑字把有组织的违法行为写在公司文件上。

   

1

合规关乎企业的生死存亡,必须高度重视并落实到细节

  

在企业合规管理方面,中兴被制裁事件是中国企业合规管理的里程碑式的事件,它表明合规管理关乎到企业的生死存亡。企业无论规模大小,都必须高度重视合规管理并将有关制度落实到日常经营和管理的细节之中。关于合规管理的几点建议。


一是促进合规从高层和企业文化做起。只有当企业文化强调诚信与正直,并且董事会和高级管理层作出表率,合规才最为有效。


二是合规部门应该在组织原则上保持独立性。不论一家公司如何设置其合规部门,该合规部门都应该是独立的。同时,应该由一名集团合规官全面负责合规风险管理。而且,合规部门有向高级管理层,必要时,向董事会或董事会下设的委员会直接报告的权利。


三是促进企业合规管理制度的落地,特别是加强具体管控措施的执行。如果企业有合规制度但不去执行,可能比没有合规制度更糟糕。


中兴事件给我们的启示,在全球化时代从事国际贸易业务的企业应将放在第一位。


2

关键领域的核心技术买不来也求不来,

我们要以当年研发两弹一星的精神,立足自主研发、自力更生


中兴禁运事件凸显了我国在信息通信等核心高端技术领域,依然受制于人的尴尬现实。在过去二三十年来,中国的专利申请及授权数量达到指数级的增长,但是专利水平和质量还有待提高。以中兴通讯为例,作为世界第四大通讯设备制造商,全球市场份额10%,国内市场份额30%,持有近7万件PCT专利。


但是,基站、光通信和手机终端等整机设备中约有60%的高端零部件依赖外国,其中又有一半依赖美国供应商,如中兴的基频、射频芯片、储存大部分关键元件来自于美国,包括高通、微软、英特尔等公司,如果失去美国供应商,短期内没有其他供应商可以替代。


这更加让大家清醒的意识到:虽然我国在网络应用层面确有一些商业模式创新,包括微信、移动支付、网购、共享单车等所谓新的四大发明,但是一旦离开芯片和操作系统这些基础技术的支持,这些应用就好比沙滩上堆砌的房子,再大再华丽也经不起风雨,甚至不堪一击。


大国竞争的背后,是科技实力的较量,没有强大的科技创新实力,在高度全球化的分工格局中,我们只能在产业链和价值链的中低端徘徊。


工信部苗部长曾将全球制造业分为四级梯队,第一梯队是美国主导的全球科技创新中心,第二梯队是高端制造领域,包括欧盟和日本,第三梯队是中低端制造领域,第四梯队主要为资源输出国。中国目前仍在第三梯队,总体上还处于从产业中低端向中高端转型升级的进程中。这是新时代我们所面临国际环境的一个重要特点,也是建设创新型国家、向世界科技强国迈进必须跨越的门槛。


集成电路、发动机、操作系统等核心技术是高风险、高投资、高门槛领域,彻底攻克它需要数以万亿计的资金投入,其难度从某种程度上看并不亚于“两弹一星”。目前全世界除美国外,还没有第二个国家可以在高端芯片和操作系统领域称雄就是例证。核心技术是买不来的。要想摆脱受制于人,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自主创新、自主研发。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核心技术是“国之重器”,要下定决心、保持恒心、找准重心,加速推动信息领域核心技术突破。


近年来我国先后出台了《国家集成电路发展推进纲要》和《中国制造2025》等重大战略,我们应在这些政策措施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强紧迫感,加大工作力度。

3

我们在基础科研和高新技术方面与美国和欧洲等发达国家还有较大差距,必须发愤图强,奋起直追


当今中国拥有应以自豪的“新四大发明”:高铁、支付宝、共享单车和网购,其中高铁和移动支付在全球领先,但实际上这还都只是科技应用,回归到基础科学研究和原创技术来说,整个中国其实基础还是非常薄弱,与美国和欧洲等发达国家还有较大差距。


从科技和教育看,尤其是高科技产业,美国总体上在目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也将继续位居世界第一。美国汇聚了全球70%以上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世界前沿的科学技术大约8成来自美国,在世界500强科学研究机构2015年度排名中,美国有近200家大学和科研机构进入,排在前10名的有9家来自美国,全球十大科技顶尖级公司,美国占据了8家。


其次,从经济总量来看,美国在相当长时间内还会保持世界第一。2017年中国GDP总量约为美国的63%。假如到2035年,中国经济总量与美国持平。但按人均计算,中美之间仍有4倍多的差距。而且在当前和今后几十年,美元在全球仍处于霸权地位。2008年以来,美元在全球资本流量中的比重不降反升,从2008年的60%升至75%。尽管人民币已经开启国际化进程,但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占比仅为1.12%,和美国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最后,从军事实力看,美国还会在相当长时期处于世界第一。2018年美国军费超过7000亿美元,占全球三分之一强,而中国的军费为美国的四分之一。美国每年的军费支出规模比世界前十名国家中其他九个国家的总支出还要大。


中美之间的差距在短期内是无法弥补的。特朗普现在的战略转向,过早地、过快地、过度地、过分地把中国作为战略竞争者和遏制对象,真的是选错了对手、选错了方向、选错了方法、选错了竞技场。


即使中兴事件得到妥善的解决,但是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今后要更加关注基础学科,不仅是信息科技,还包括生物、物理、材料学,生命科学等,要投入更多资源去做基础科学研究,包括政府、产学研等几方面都要通力合作,尽管做基础研究不赚钱,遥遥无期,投入很大,但其关乎到企业、国家的未来长远稳步发展,必须发愤图强,奋起直追,才能在国际竞争中处于更为有利的地位。

4

技术进步不仅依赖于加大资金投入和人才培养,更重要的是完善体制和机制,为科研人员提供早出成果快出成果的环境


如何完善体制和机制,激励更多的高新技术人才对中国的技术创新作出自己的贡献,是整个社会和国家需要思考的事情。现行的用传统业绩绩效合约来激励创新,效果不佳。因为创新或科研是一个漫长、一个充满了挫折和需要不断试错的过程。因此,技术进步,在依赖于加大资金投入和人才培养之外,更重要的是完善体制和机制,为科研人员提供早出成果快出成果的制度环境。


落后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知耻而后勇,不能痛定思痛,形成社会上尊重科学研究,重视原创技术的文化。我们不仅需要政府长期重视和大力资助基础研究;更需要中国企业把花在游戏、外卖上的钱投入支持一流技术的开发,真心致力于打造中国的原创软件和技术,不要只满足于在国内市场赚国人的钱;还需要广大的科技人员专注于科学研究,争取搞出原创的理论和技术,立足于引领国际科技和学术界,或者至少要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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